【贺红】苍狼之拥（27）
贰拾柒.
世间情或不知所起，却直叫生死相许。
一头红发的苍狼盘腿席坐青草间，享轻风拂面，一手握着贺天，一手捋他黑发，与他低语。
“我叫人去了，雪山上一间小屋，大雁一族后裔，不过…没告诉他……”
顿一顿，忍不住心中感慨，又道，“雪山王，也有一句真话，他是不稀罕长生的。”
“大雁？展姓么？”
贺天仰躺在地，脑袋搁在他的小红狼腿上，抚一抚雪狼，安然笑了一声，“若能一直与你这般，我倒是活不够的。”
言罢仰视白皙下巴，抬指划过他嘴唇，待他垂睫，定定凝望了他片刻。
狼烟散尽，草原又复平静，火狼二者并作一族，追风逐草，赶在夏季尾巴里，又徙一处丰美草场。二人过了几天安宁日子，莫关山的伤，也早已经痊愈。闲来无事两人草场里消遣，席坐之处，正离狼圈不远，观那双透彻眸子里映出的自己，贺天忽而笑开了些，眼中闪过一丝促狭。
“当年，你也那么护着它。”
莫关山埋头，怔了一怔，面露一丝疑惑，贺天半勾唇角，又道，“烈火节那日，邀你比试，你却忘了？”
莫关山不由眨了眨眼睛，忆起当日贺天射入木栅那一箭，惊惧中自己颤抖着展臂，只恐战神，会对雪狼不利。思绪里绵磁嗓音从下传来，贺天轻声絮絮着，“十二年前，有个小孩狼裘裹身，抖得老高，还护着一头雪狼崽，只可惜我追着胞兄，无暇，将他托回了狼窟，再寻他时，四处也无音信了。”
还以为他已全然忘了，莫关山不由一惊，脱口道：“那时，你已认出我来？！”
“嗯，”贺天笑弯眼睛，小红狼不仅小红狼，还是个小笨蛋，忍不住捏捏他脸颊，轻晃了晃，“你不信我，总该信你的雪狼，若非它一眼认出了我，你道这兽王，肯轻易臣服？”
两颊不由一红，想自己还为此事腹诽，莫关山拿余光瞥了瞥雪狼，那灵兽让贺天一下一下挠得舒服，正偏着脑袋，长舌直吐。
轻轻拍开贺天不省心的手，莫关山绯红着面色，低问道：“那你，怎么不对我说。”
乌色眼眸微沉几许，贺天轻叹了一声，“只是…不愿你拿爱我作报恩。”
片刻无话，俯视那双幽深的乌色眼睛，宛如陷进一片沉默的深湖，深情温柔俱写在湖底，难以言说，叫人沉浸。莫关山埋头下去，轻阖双目，吻吻他嘴唇，赧道，“不是报恩！”
“知道了，”贺天失笑，忙展臂搂他脖子，不肯叫他直身，迎上他一双嘴唇辗转许久，方低低嘟囔道，“不几时深秋，天日渐寒，愈迁便愈远离花湖了。”
闻言莫关山微微蹙眉，这战神，战无不胜，撒娇起来也是常人难匹，瞪他一眼，仍是想了想，咬一咬嘴唇，捋着他额发道：“那你等我一会，我去叫人准备。”
语毕轻轻将贺天脑袋放进草丛，俯身又道，“金创医说你不可乱跑，好好候在这里，等我。”
免不了又被贺天勾过脖子亲了一记，苍狼倏尔便红了脸颊，贺天看他一脸羞色，笑得肆意。“你若不放心，便叫雪狼留下陪我。”
莫关山起身嘁了一声，“自然的！你别想乱跑！”
贺天将手拽了拽他，“别忘了，年年岁岁花湖畔，每一年，我可都要去的，还要跟你……”
“知道了！”
叫他说得害臊，苍狼险些又要暴起，贺天堪堪撒了手，温柔地抬眉，让莫关山的火气都化了两道绯红，横他一眼，打个招唤来头战狼，飞奔向毡房那头。
凝望那头骄纵的红发渐行渐远，一如从前，不言说的傲然自由，贺天微微笑着，却不自禁眼底灼热，闭目仰一会头，方轻唤了一声，“雪狼，过来。”
雪狼应声上前，低头拿鼻尖蹭了蹭贺天脸颊，贺天抚抚那白乎乎的皮毛，对视它道，“该做什么，都知道么？”
温热长舌舔了舔他脸庞，雪狼一张脸全埋他颈窝，听懂了似的来回磨蹭。贺天轻拍狼背，顿了一顿，又道，“那好。去，唤我的马来。”望雪狼听话地奔向马厩，忽感眼中再是一涩，忍也忍不住地，滑落一线滚烫的泪。
筋脉俱裂神元不存，莫说战神之威，便是久站，也能要他性命。若说粉身碎骨浑不怕，这般境况，却足摧垮英雄一身傲气。
战马踏来蹄溅土，贺天挣扎起身，吃力地爬上马背，断然挥鞭，再不看身后，奔进一轮旭日。
遍寻医者皆束手，直道，无药可解。料莫关山必然寻圣泉为自己疗伤，可是他贺天，怎可容小红狼牺牲性命。到那时身如废人，或只能听他摆布，唯此诀别，许可再盼来生。
纵马迎朝阳，难忍，哀恸莫过多情似无情，肠寸断天涯一别，愿只愿，小红狼体谅自己，究竟诓骗了他这一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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