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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贺红】若你如夜风(3,4)


 
星期二早晨莫关山偷了会儿懒,睡到很晚没去车场,醒了也不想起来。单干时他图租金便宜,选的地方离市区很远,一年过去生意不好也不淡,收了三个学徒,接过最好的车就一台AMG。 
 
比不上蛇立他们那种专门的改装俱乐部,糊口还是没什么问题,莫关山想暂时能凑合就行,慢慢都会好起来的,总不能一直赖在别人那儿,指着贺天带朋友来关照。 
 
不过其实莫关山本来打算在蛇立那儿多待一两年的,要不是贺天猝不及防亲他那一下,他大概不会那么快告别天天摸超跑的感觉。莫关山不想承认他在逃避,他明明那么喜欢贺天,可是越喜欢,就越接受不了作弄和戏谑。 
 
贺天亲上来的时候,侵略意味有点明显,莫关山不知道贺天在外面胡混是不是也这么亲,一种无声但咆哮的错觉,反正他的初吻就这么没了,贺天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,漫不经心的。 
 
莫关山也没想到过了一年自己还那么在意,贺天轻飘飘一句话,他捏拳捏得手指都白了。可能贺天不懂也不在乎他的感受,莫关山甚至都形容不出来,到底特么是什么感觉。 
 
门口传来点窸窸窣窣的动静,像什么东西捅着锁孔,莫关山愣了一下,半坐起身。他住这地方是个城中村,平常治安是不算太好,但这光天化日的敢撬门,他还没见过哪个贼胆儿这么肥。 
 
床头底下藏着把榔头,住过来莫关山还没用过,弯腰下去够到手里,没来得及下床卧室门砰一声开了,狠狠撞到墙上又弹回去,忽然停在半路,莫关山怔了下定睛一看,就见贺天一脸邪笑站在门口,手里稳稳抓着门板。 
 
“我操你啊!!” 
 
反应过来莫关山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,松了榔头抓起枕头就朝贺天砸了过去,贺天一掌接在手里,哼都不哼一声,两步跨到床前扑到莫关山身上,一手箍上莫关山的手腕,一手健硕的小臂抵着莫关山脖子,压得他气都喘不上来。 
 
“我干你啊!!”莫关山试着挣了两下,贺天这把天天健身的力气他完全没办法,恼羞成怒也只有用吼的,声音大也算赢不是,“你干嘛?!松开!!” 
 
贺天微微勾了下嘴角,压得毫不费力似的,冷笑一声目光转在莫关山眼睛上,低音炮开得十足:“我的话你当耳边风?” 
 
“我他妈忘了!!”莫关山伸手逮住他胳膊,特么的肌肉那么硬,跟人一样硬邦邦的,“你松开!!我带你去总行了吧?!” 
 
“晚了,”贺天还是在笑,声音却有点儿压迫,“我找到你,就没那么好玩了。” 
 
莫关山浑身僵了一下,盯着贺天凑在鼻尖前面的脸,内心有些惊慌,眼睛瞪得贼大:“你,你他妈要干嘛?!” 
 
“知道怕了?”贺天觑了觑眼睛,慢慢松开了劲儿,嘴角弯得更高,轻轻拍了拍莫关山的脸颊。 
 
“明天起,来给我做早饭。”贺天撑起上身坐直了,掏出串钥匙在莫关山眼前晃了晃,随手扔到他耳侧,“车在楼下,敢骑别的,你死定了。” 
 
说完贺天跳下床走了,到门口回头来盯了莫关山一眼,说快点,楼下等你。 
 
对莫关山贺天似乎总是这么予取予求,连莫关山都觉得好像理所当然了。莫关山愣愣看着贺天走出门,他可能真的是阵风,无从捕捉地呼啸而至,卷走了什么他根本不在乎。 
 
也容不得人贪图。 
 
贺天家莫关山以前去过,是被贺天强拉去炖牛肉的,还被拳脚相加地逼迫刷了锅。那个厨房比莫关山住的地方整个都大,整套餐具像是屯了台豪车在里头。 
 
一晃莫关山乖乖地来了七八天,悄无声音地走进门,做好早饭又悄没声息地走,有时候贺天醒了能听见黑鸟来的声音,有时候睡得沉,完全不知道。 
 
莫关山做的早饭味道不赖,七八天没有重过样。偶尔贺天会想起莫关山来炖牛肉那个傍晚,微风从厨房外面吹进来,夕阳照在流理台上,有些泛黄,贺天懒洋洋靠在门框上,看莫关山系着围裙忙忙碌碌,忽然感觉他们好像已经这样过了很久。 
 
大概莫关山做早饭也是这个样,可贺天醒着也不会去看,一年前他看见莫关山惊慌失措的眼睛里泛起水光,竟然不是想笑他,而是想把他抱紧,在耳边给他轻声说,“别怕”。 
 
餐桌上放的火腿蛋还在徐徐散发余温,莫关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,旁边花瓶插着几支开颓了的花,瓶身折射出的光有点儿晃眼睛。贺天望着它摸了摸鼻子,有时候觉得小红毛就像个玻璃樽,透明不说,还特么特别易碎。 
 
伤脑筋。 
 
吃过火腿蛋人也精神了不少,盘子扔进水槽,莫关山知道洗,走出厨房贺天翻了翻手机,没什么安排,换身衣服就出了门,开上车直奔莫关山车场去。 
 
知道莫关山在哪他已经介绍了几个朋友,机车改了五六台,超跑没有,但普跑也有三两个。进门时一眼看见黑鸟停在大门口,贺天忍不住笑了笑,想起小红毛摸车的样子,怎么特么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感觉。 
 
开进车间贺天有些意外,升降机喷漆间全都没工作,几台车懒懒摆中间,静悄悄的像没人。下车来走了几步到里面,一台R8停在最深处,车身崭新像没开过,整张前脸却撞得面目全非。 
 
好像是贺呈的朋友刚买的车?贺天想起来,还是他介绍的。思考了一下贺天掏出手机,正要给莫关山打电话,贺呈那朋友的电话就来了。 
 
“你朋友怎么回事二太子?好好一新车敢开出去溜达,撞成这样谁乐意?特么撞了也别跑哇,到处找不到人,你说怎么办吧!” 
 
换了谁这时候都不会太友好,贺天抿抿嘴唇笑了声:“放心,我负责,新车价我买了。” 
 
顿了一下又补充:“别惊动我哥。” 
 
 

 
贺天没去找莫关山,打了个电话叫4s店来拖车,贺天就回家了。一台R8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,至于要卖还是自己留着,可以修好了再说。 
 
但是贺天知道莫关山没跑路,甚至感觉他是给哪个学徒扛了锅,毛是毛了点儿莫关山绝对不虚荣,以前蛇立那儿布加迪都改过,什么事只要沾上了车,小红毛必定很谨慎。 
 
可是莫关山能去哪?想都不想贺天就觉得他是凑钱去了。贺天支着额角坐在沙发上,凑台R8对莫关山来说,可能还是有点儿难。 
 
过了会儿贺天拿起手机翻了一下,约摸记得见先生的儿子谈了个男朋友,碰巧和小红毛挺要好的,听说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,和见一在一块儿时,都不知道见先生是个什么人物。 
 
名字有点儿想不起来,许久前贺天和见一约饭互留过电话,也不知道换没换。翻了几下感觉名字都不像,通讯录划到最底,贺天才看见“展正希”三个字。 
 
贺天停下来想了一下,拿出烟灰缸来点了根烟,摁下拨出等了一小会儿,电话接得也不算慢,贺天沉声“喂”了一声,却意外地听见莫关山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。 
 
“贺天!你找展希希干嘛?!”看样子展正希还存着他电话,莫关山恶声恶气的,完全没跑路的自觉,“你他妈不要招惹他!他有主了,懂不懂?!” 
 
这种时候,就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的时候,贺天完全不知道莫关山从哪感觉他是要撩汉,摸了摸额头,又开了低音炮:“你在哪?滚过来。” 
 
莫关山好像怔了一下,“嗯?”了声嘀咕了句:“我电话打不通?没呀?!”窸窸窣窣了片刻像在看手机,转过来又粗声问,“哪找你?” 
 
“家里。”贺天抽了口烟,拿拇指蹭了蹭眉角,“我还没吃饭。” 
 
没多久莫关山就摁响了门铃,手里拎着打包的披萨,知道贺天在家莫关山不想掏钥匙开门,做早饭贺天睡着不存在,要走进去贺天坐在沙发上,他都不知道该说“打扰了”,还是“我特么回来了”。 
 
贺天来开门的时候眼色有点深沉,莫关山看了他一眼,情绪有点复杂,没多说话披萨先放着,转身去厨房打了锅番茄汤。走出来贺天已经开吃了,莫关山把汤放上餐桌,感觉没什么胃口,盯着贺天眉心揪成一团,也不知道想什么,憋得脸都有点儿发红。 
 
贺天吃完披萨舀了点儿汤,挑起眉看莫关山,等他开口。莫关山被他盯得有点儿不自在,横了他一眼,又没像平常那么暴,想吼什么又心虚似的垂下眼睛,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:“我和车主联系了,他说你把车买了。” 
 
“啊。”贺天低头喝了口汤,番茄蛋花搅在一起,还挺香的,“要谢我?” 
 
莫关山没抬眼睛,咬着牙停顿了一会儿。他不想欠贺天的,欠什么人都可以,唯独不能是贺天。可是事情这样他也没办法,咬咬牙再艰难也还是开了口:“我和车主商量了一下,他说看你哥面子,可以不买,我赔他四十五万。” 
 
贺天吃惊地看了他一眼,莫关山还是垂着眼睛,脸涨得通红,说得格外费力:“我凑了凑,只够一半,另外一半儿……” 
 
他停下来吸了口大气,像说不下去了似的张着嘴停了许久,才抬眼看着贺天问:“能不能算你借我的?” 
 
可能只有豁出去了莫关山才会说这句话,贺天端着汤碗,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,放下碗来手指敲了敲桌面,低笑了声问:“你撞的?” 
 
莫关山看了他一眼,转开眼睛点了点头,贺天抬高了眉,一时没吭声。小红毛不知道什么叫长大,更特么学不会说谎话,想一想这事儿倒不急,以后再追究也可以,再敲敲桌子贺天问:“你自己的多少?不算朋友凑的。” 
 
莫关山又看了他一眼,贺天的眼睛深不见底,可什么都能看穿,咬了咬嘴唇莫关山也没太老实,鼻孔里哼道:“不用你管。” 
 
“我管定了,”贺天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汤,顿下碗拿起来手机,“四十五万是吧?我马上转给他,你只需要一个债主,就是我。” 
 
“不用你管!!”莫关山伸手摁住贺天拿手机的手腕,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似的,逼不得已跟贺天借钱他已经很恼火了,为什么贺天还是这么不放过他。 
 
贺天平静地别了他一眼,手机动作没停,很淡然地说了一句:“敢说不,我就把你宰了。” 
 
番茄汤在餐桌上冒着热气,开颓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新鲜的,莫关山缓缓撒开手,贺天虽说霸道,还从来没这么严厉地对他说过话。过了会儿贺天放下手机,莫关山垂下头,叹息般低声说:“我卡里还有十万,先转给你,后面……” 
 
“慢慢还。” 
 
最后三个字像耗光了他的力气,莫关山握了握拳,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眼睛发酸,站起身“咣”一声把椅子抵出去老远,也顾不上扶了,说声走了就赶紧往大门去。 
 
贺天忽然伸手拽了他一下。莫关山猝不及防,差点跌一跤,背过来贺天也站起身了,箍着莫关山手腕盯着他眼睛,那里面迅速蕴起来的水雾,像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。片刻后贺天轻轻嘘了口气,两手摊开笑了一声:“不用慢慢,现在就可以还。” 
 
莫关山吃惊地张了张嘴,贺天伸了根手指点在他胸口,还是盯着他眼睛:“连本带利,你,就够了。” 
 
莫关山怔了很久,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声音在微微发颤:“你……你特么什么意思?” 
 
贺天皱皱鼻子,叹了口气,简直想说蠢毛,我投降了你懂不懂。但是一瞬间莫关山的表情就变了,从震惊到羞愤,好像只用了一秒钟。 
 
“你他妈想什么!”莫关山的声音起码高了八度,明明刚才都快哭了,不知道现在哪来的力气,“我……我他妈不是那种人!!” 
 
贺天皱了下眉毛觑了觑眼睛,忽然笑了笑,舔舔嘴唇问:“哪种人?” 
 
“你说呢?!”莫关山简直要冲口说出“就特么群里那些东西”这句话,到嘴边硬是吞了回去,有点激动地喘了几声,拍开贺天的手转身走得飞快。 
 
自尊崩溃的感觉并不是太好受,走出大门莫关山就再绷不住了,控制不了眼泪从眼眶里面滚落出来。贺天轻描淡写就能把他完全撕裂,可能贺天根本不在乎他其实也有自尊。 
 
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喝过水,开闸泄洪一样的一直汹涌,手背擦一擦都烫得莫关山一个哆嗦。他在贺天家楼下站了很久,大概把好多年蓄积的委屈全哭光了,临走时眼泪擦干了也没想什么,掏出手机把钱先转给贺天,附了句“我尽快”,就把手机揣进兜里戴上头盔,跨上自己的小摩托突突开走了。 
 
贺天站在挑高的客厅里,撑着落地窗静静看莫关山的背影消失,他家楼下的花园夏天很美,周围栽着一圈蔷薇,还有座缀满七里香的回廊。然而冬天只有一园子枯枝,据说有过水仙,他从来没有看见过。 
 
原来在莫关山眼中,他是“那种人”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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